Chapter 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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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24
早上, 晨曦趕走雨水，迎來陽光 。
青晨躺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裏睡得正熟，忽然, 楚愈痕辦公室的門被猛地一腳踢開。
“青晨！你們,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？”
那道聲音憤怒又熟悉，驚得她當即醒了過來，看清門邊站著的是位穿著講究的中年男人。
那一刻，青晨如被抽了魂, 仿佛已經看見太奶在雲端向自己招手。
“爸, 爸爸，您怎麽來了？”她顫著音喊道。
青晉川大驚失色，指著她旁邊赤/裸著上半身、下半身蓋在被子裏不知道穿沒穿褲子的楚愈痕, 痛罵：
“你怎麽跟我保證的？你答應會照看好我女兒，還說絕不會對她有半點非分之想, 你就是這樣照顧的？直接照顧到床上去了！”
被子裏兩人什麽都沒穿, 緊緊地挨著, 相互傳遞溫度，青晨臉紅得像西紅柿, 羞愧難當地埋在楚愈痕懷裏，想聽他會怎麽跟爸爸解釋。
然而, 畫面一轉，青晨就被押送回了北京。
場景是在高中的學校裏, 中午午休，廣播裏忽然響起一道歌聲, 且還是用美聲唱的：“你算什麽男人, 算什麽男人，還愛著她卻不敢叫她再等, 沒差，你再繼續認份，她會遇到更好的男人，你算什麽男人，算什麽男人，眼睜睜看她走卻不聞不問，是有多天真，就別再硬撐……”
是她爸爸唱的！在學校的廣播裏，在全校師生面前！
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，青晨猛然睜開眼睛。
天，什麽鬼？！
或許是被她爸爸“捉奸在床”給嚇傻了，又或許是被那道響在學校廣播裏的美聲嚇傻了，眼珠子一動不動，好半天，她都沒分清今夕何夕，分不清到底是莊周夢蝶，還是蝶夢莊周。
鈴聲自動響完沒人接，片刻，又打進來，這下青晨才算徹底清醒。
手機連在充電線上，應該是楚愈痕幫忙充的電。她稍稍勾身過去摘了線，看見來電顯示是爸爸，瞬間倒吸一口涼氣，筋都繃起來了。
沒有“捉奸在床”勝似捉奸在床，青晨擦擦手心裏的汗，接起電話：“爸爸。”
不說話不知道，一說那聲音啞得跟被捏住脖頸的大白鵝似的。
“晨晨，我聽愈痕說，你昨晚發燒，好點沒姑娘？”那頭關切道。
楚愈痕這都匯報，可真是個好叔叔啊。
“好多了，已經不燒了。”青晨有些做賊心虛地問，“爸爸，你，現在在哪兒？”
“在公司啊。”青晉川說，“怎麽，是不是想我了，夢見我了？”
青晨呵呵，可不夢見了嗎，還挺驚悚刺激的。
青晉川又說：“告訴你個好消息，公司解封了，等處理完手頭上的事，我跟你媽媽就來接你，好好感謝你小叔叔一家對你的照顧。”
公司解封，青晨第無疑是開心的。可是就要來接她，她卻感覺不到半絲喜悅，還沒走，就開始悵然若失了。
掛斷電話，青晨看看四周，窗外蟬聲陣陣，已經不是早上，而是日影西斜的下午。
房裏只有她一個人，床頭櫃上擺著套折疊好的幹凈衣裳，應該是楚愈痕回去給她拿的，衣服旁邊放著杯涼開水和一個食盒。
她打開食盒一看，裏面裝著清淡的小米粥，還散著熱氣。
折疊衣裳，食盒，水……
這怎麽像是……想起夢裏被爸爸一腳踢開門時的場景，青晨臉頰一熱，掀起被子往裏看一眼，發現自己還真的什麽都沒穿，跟她高燒被裹在被子時一個樣。
所以她跟楚愈痕……
那勢必是什麽都沒發生，昨晚她反覆性高燒，吃完藥後，出一次汗退一次燒，但管不了多久又會再次燒起來，一直到天快亮才沈沈地睡過去。
楚愈痕也始終是隔著被子抱她，兩人並沒像夢裏爸爸撞見的那樣一絲/不掛地躺在一個被窩裏。
不過話說回來，雖沒發生什麽，但感覺是微妙的，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。
青晨樂滋滋地彎著唇笑，將擱在床頭櫃上整整齊齊的衣裳拿過來。
楚愈痕給她拿的衣裳清一色中規中矩，除了內衣內褲，就是短袖和能遮住腳腕的長裙。
兩次都這樣，熱辣又顯身材的那些他是看不見？
不，這應該是他的控制欲，不想她被別人看得太多。
思及此，青晨又樂得笑起來，穿上了內衣，正在套T恤時，門突然被毫無預兆地打開了。
她一只手對著袖口，跟開門的人對上眼睛。
許是沒料到她已經醒了，楚愈痕抱著幾件洗了又曬幹的衣t服站在門前，微微一怔，不過片刻，他便恢覆如常。
看見了，移開視線，繼續進門，關上門，然後背對她站在電腦桌前。
整個過程絲滑如常，沒有過多的情緒外露。
已經習慣他的“翻臉不認人”，青晨半點不惱，迅速套上衣裳，又在被子裏穿上裙子，跟他說：“穿好了。”
楚愈痕走過去，把兩人的幹衣裳扔在床上，沈默著。
“我的衣裳不拿回去了。”青晨沒話找話說，“省得每次暴雨夜過後，你都要回去給我拿衣裳，怪麻煩的。”
楚愈痕意味深長倪她一眼，拿衣架把衣裳掛了起來。
青晨的視線來來回回追隨著他，因為大出過幾次汗，現在全身都軟軟的，看什麽都一副萬物覆蘇的樣子，看他更是。
不知道她那兩只圓眼珠子轉去轉來又在盤算什麽幺蛾子，楚愈痕沒搭理，只問：“好點沒？”
“好多了。”
青晨穿上鞋想活動，剛一站起來雙腿就軟得差點摔在地上，她於是又坐回去，笑嘻嘻地說：“還有點虛，不過已經不燒啦，不信你摸摸。”
楚愈痕裝作沒聽見，命令道：“粥喝了。”
青晨五指放在耳朵處，往外擴開，瀟灑地做出個“收到”的動作：“馬上喝。”
掛完衣裳，楚愈痕雙手抄兜靠著電腦桌，面對著她，瞅見那滑稽樣兒，哼出聲笑：“燒傻了？”
小米粥入口即化，青晨默聲吃了幾口，小聲嘟囔：“我才沒燒傻，該記的都記得呢。”
楚愈痕一直在看她，沒做聲。
“你是不是以為我燒糊塗了？”青晨一眨不眨，小聲說，“你昨晚抱我摟我，我記得清清楚楚。”
“什麽？”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望著她。
“你就是抱我了，胸膛抵著我的後背，很暖和。我們還，還睡在一起了。”
渾扯，楚愈痕難得的解釋：“你發燒了，說冷。”
“冷你就該抱我嗎？”
“……”
楚愈痕走過去，走到她面前，伸手捏住她吧唧吧唧個不停的兩頰，沒用什麽力氣地往上擡了擡，直直盯著倒打一耙的人：“我是不是治不了你了青晨？”
青晨“唔”地兩聲，說話說不清楚，“你進門之前，我做了個夢。”
他沒放手，加重了點力道。
青晨不以為意，繼續說：“夢見我兩被我爸爸捉奸在床。”
他“嘶”一聲，放開她，反問：“你知道什麽叫捉奸在床嗎？”
“知道啊，不倫不類不被道德倫理所允許的戀情。”
青晨沒什麽胃口，努力吃了小半碗粥，把沒吃完的放到床頭櫃上，繼續說：“我爸在夢裏真兇，質問你怎麽跟他保證的，你答應會照看好我，並不會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……”
楚愈痕冷笑一聲。
“不是吧，你真答應過他？他真這麽跟你說過？”青晨有些驚訝。
他的目色埋在暗下來的光影裏，淡淡說：“犯不著。”
青晨松一口氣，繼續：“他還說，他說你答應照看我，結果……直接照顧到床上去了。”
楚愈痕一咬牙，涼涼地掃她一眼：“是我爬你的床，還是你爬我的床？”
青晨眨眨眼：“我沒記錯的話，昨晚是你把我抱上你的床的，還衣服都脫了。”
“……”楚愈痕直接笑了，“我當時就該讓你直接死在外面。”
青晨“嘖“一聲：“我爸真是未蔔先知，他在夢裏唱了首《算什麽男人》。”
“……”
他算是看出來了，他對她越是疏遠冷冽，她就越是囂張，無法無天。
楚愈痕所幸一語不發，轉身就走。
青晨連忙追上去，拽住他，“去哪兒？”
“回家。”
“一起。”
“你自己走回去。”
她才不，出門自顧自走到他的摩托車前，跨上後座，安安靜靜地侯著。
小作精，死皮賴臉。楚愈痕淡淡斜她一眼，跨上車，插鑰匙擰油門，飛馳出去。
青晨看看四周沒別人，便從後面環住他的腰，臉貼在他背上，低聲說：“我都記得呢小叔叔，昨晚你差點就親我了。”
“！！！”
關於昨晚，是一渠流進青晨心底的暖流。青晨感受到了他的溫柔，也體會到了他的霸道，雖然還不算多，卻足夠回味無窮。
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，默契得你不提我不提，依然是不可宣之於口，心裏都明白。
青晨才到家，學生們聽說她昨天因為發燒而暈倒後，分分跑來探望，還都不是空手來的。
有的送野花，有的送自家樹上摘的水果，還有的送新挖出來的土豆兒，楚留相那小胖墩甚至抱了只老母雞來！
知道的說是生病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坐月子。
一群孩童嘰嘰喳喳膩膩歪歪直到晚上才回去。
楊老師還是要弄一個慶功宴，不單是感謝青晨，還有提供設備的強子，跑上跑下當輔助的野牛，以及出錢又出力的楚愈痕。
於是，他決定等青晨感冒好後，組織大家去山上野炊。
青晨徹底恢覆精神是三天後，第四天，是約定去野炊的時間。
這天她起得很早，可楚愈痕比她更早。洗漱時，她看見他在銀杏樹下餵馬。
那是一匹白馬，平時青晨經常看見楚奶奶用來駝肥料或者勞作工具，這會兒被楚愈痕牽著，又乖又壯。
火紅的太陽從山腰上，從樹梢中緩慢升起，公雞打鳴，牧童吆喝……她逆光看著他，他也看著她，都沒說話。
“你要牽著馬兒去嗎？”青晨先開口。
那廂淡淡“嗯”一聲，臨了問她：“想騎？”
“想。”她說，“它乖嗎？”
他說：“看人。”
“我騎，它會抵觸不？”
“可以試試。”
“我想帶點東西。”
他問帶什麽。
青晨說相機畫板和大提琴。
他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，但出發的時候，她發現那些東西已經被固定在了馬背上。
嘴角止不住地上揚，青晨站在馬的側面，看著他說：“叔，我上不去。”
楚愈痕冷森森盯她一眼，知道她在打鬼主意，沒搭理，牽著馬走了。
青晨“嘶”一聲，追上去，自己翻身上了馬。
有楚愈痕在前面牽著，小白駒奇跡般地沒抵觸她。
兩人一馬從銀杏樹路過，上了那座小拱橋，伴著晨曦和露水，微風與朝陽。
青晨軟趴趴地趴在馬背上，摸著白駒的脖頸，笑著指桑罵槐：“你可別學你主人啊，慣會翻臉不認人。”
楚愈痕悠悠然斜她一眼，揚揚嘴角，沒說話。
野炊地點在山王廟附近，青山水秀鳥語花香，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。
他們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到了，野牛見狀，嘴巴掄圓大喊一聲哦買嘎：“你兩玩的哪一出？我們都是徒步來的，青晨，你居然還有坐騎？而且，牽馬的人還是大名鼎鼎的省狀元我痕哥？！老實交代，他是不是落什麽把柄在你手裏了？”
青晨從馬背上輕松跳到地面，拍拍手，笑而不語。
楚愈痕更沒說什麽，把相機畫板跟大提琴從馬背上取下來，自顧自牽著馬兒往別的地方去了。
“青老師，你居然帶了相機，可以拍照嗎？”小孩兒們問。
青晨說：“當然可以，我就是拿來給你們拍照的。”
楊老師用獎金買了不少食材，雞鴨魚肉樣樣兒都有，水果飲料管夠。
強子從家裏擡了個很大的燒烤架來，木炭什麽的也都備得有，他未婚妻跟著擇菜，楚茵茵跟楚知奕比他們來得早，這會兒第一波土豆都已經烤熟了。
野牛則支上從小賣部拿來的折疊桌，隨後一群人便邊吃邊烤邊聊了起來。
藍天白雲，歡聲笑語。
青晨負責拍照。
不出意外的話，這將是她在杏兒林的最後一次聚餐。
她要把這群可愛的人留在相機裏，留在她人生的記憶裏。
約摸拍了幾十張後，青晨在鏡頭裏看見某人從遠處踏步走來。黑T恤黑褲，發型比寸頭稍長一點，幹凈利落清爽又幹練，此時一手拿著馬鞭，一手放在褲兜裏，身高腿長，野性又熱烈。
青晨的鏡頭跟了他一路，直到他走近，擡頭察覺到她的剎那，她才摁下快門。
那眼神，鋒利硬朗，帶著三分警告，另外的七分，她讀不懂，很深邃，像海水，像被霧遮住的延綿群山，半真半假，朦朧而幽遠，卻是那樣的迷人。
楚愈痕聽見哢嚓聲響，眼睛定在她臉上，片刻，沈默著去燒烤架前烤肉去了。
青晨拿著相機靠近，問他要吃的，肉沒烤好，他遞給她一杯橙汁，她接過來，意味深長看他一眼，轉身，拿著相機走了。
“去哪兒t。”楚愈痕淡聲問。
所有人吃的吃鬧的鬧，沒人關註他們眼底的暗潮洶湧。
青晨說：“寫生。”
楚愈痕看了眼草地上她根本就沒帶的畫板，視線再次落她身上，又暗又沈。
“你來嗎？”青晨目不轉睛，眸色如一彎漂亮的沼澤，勾著，吊著，叫人淪陷。
“來什麽啊？哥哥。”楚茵茵忽然跑過來，沒頭沒尾問了句。
青晨最後勾他一眼，轉身走了。
她今天穿著剛來雲溪鎮時穿的那套衣裳，墨綠色裙擺，姜黃色布鞋，踏步走在藍天白雲青山綠草下，自由又張揚，柔軟又溫暖。
“青晨要去做什麽？”楚茵茵怔怔地問。
想起她最後勾他那一眼，楚愈痕沈著臉收回視線，隱忍克制地舔了下牙，沒說話。
走了大概十來分鐘，青晨找到了楚愈痕放馬的地方。
那是個山谷，陽光普照，植被豐茂，素花遍地，一小片一小片的，連綿了好幾個山頭，目之所及星星點點，美得細致入微，頗有一種“一花一世界，一樹一菩提”的意境。
青晨找到個制高點坐下，聞著花香，拍拍照片，看看照片，什麽也沒想，耐心地等著。
枝頭的花喜鵲飛走了又來，禪聲從這棵樹換到那棵樹上，十分鐘二十分鐘或者更久，終於，她聽見了腳步聲，緩緩地，沙沙地。
青晨沒有回頭。而那人只在她身後站定，也沒有說話。
她平靜了一下心情，用手化出個幅度，問：“這些是什麽花？”
“蘭花。”楚愈痕的聲音低如擂鼓，卻是好聽。
上萬珠蘭花齊放，人間奇觀，震撼人心。
“芝蘭生於幽谷，不以無人而不芳。原來說的就是這個意思。”青晨輕聲呢喃，“這是你的秘密基地嗎？”
楚愈痕說：“算是。”
她回眸，看見他立在漫山遍野的蘭花裏，臉龐清晰，眼底灼燒而神秘。
被他帶著熱度的眼神燙得怔了一下，青晨指著面前一株不認識的紅色小果子，問道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他輕輕瞥一眼，語氣很平：“山姜，跟小黃姜同科不同屬。”
“可以吃嗎？”
“可以。”
她摘下一顆，掰開後發現裏面沒什麽果肉，全是種子，放在嘴裏嘗了一下，還有點甜。
“這個呢？”她隨便指了珠草。
沒想到他真能說出名字：“接骨草，中草藥。”
青晨勾頭過去聞了聞，發現味道特別臭。
沈默須臾，她拍了拍身旁，轉頭對他笑：“坐嗎？”
楚愈痕微微瞇眼望著她，走過去，在她身旁落座。
青晨抿抿唇，又問：“那是什麽？”
他似乎很有耐心：“酒蘋果。”
“為什麽叫這個名字？”
“形狀像酒瓶。”
她摘下幾顆看看，還真是。
“這個呢？”
“大葉鳳仙花。”
青晨幾乎把眼睛看得見的植被都問了一遍，什麽扁擔藤，西南齒唇蘭，球花馬藍，美果九節……他都一一告知。
“青晨，”楚愈痕終於打斷，側眸說，“你叫我來，是想重編《本草綱目》？”
青晨將眼眸慢慢地上擡：“你來找我，是想聽我重編《本草綱目》？”
他隨意地將雙身撐在後面的地上，重心往後倒了倒，就這麽盯著她，帶著朦朧的霧色：“你想說什麽？”
青晨有點杵他這樣的語氣，略頓，說：“你總在暗夜裏才會流露一星半點的心事，現在是青天白日，你敢承認嗎？小叔叔。”
楚愈痕坐正，在離她很近的地方，微微弓著身，垂下眼簾，直視她的眼睛。
她太妖艷，只是坐在這裏，就好似滿山的花都只為她而開。
她太明凈，像此時萬裏無雲的藍天，一點雜質都沒有，任何東西在她之下，都會原形畢露。
“你想做點什麽？”楚愈痕輕著聲問。
你想做點什麽？
青晨心尖一動，覺得這句話本生就有問題，意思是她想對他做什麽，而不是他自己想做什麽或者說點什麽。
她勾他是事實，引他是事實。
可真要問想對他做什麽，卻又難到她了。意思是，想怎麽做都可以？他都縱容？
那晚過後，他們之間的氣氛就很微妙。每一抹對視，每一句對話，都撓得青晨一顆心發癢發酸。
她被這股癢意支配者，沖動著，肖想著，對著那道打開的豁口，想進一步探究，想離他更近。
那時候她發著燒，看什麽都是模糊的，現在，兩個人都清醒著，他再一次離自己這麽近，近到高鼻深眼薄唇都清晰得振奮人心，近到能看清他幹凈利落又性感的喉結。
青晨在心裏百轉了千回，聽見自己平心而論：“我想吻你也可以？”
楚愈痕聽罷，眼深如墨，沒有說話。
青晨在他直勾勾的註視下閃了閃眼睫，在思考該怎麽親。
老實說她沒親過，說出來的剎那就心虛了。
沈默了好半響，她終是在心底暗嘆一聲，還是不太敢，便小聲低吟：“還是算了。”
正當她逐漸往回縮時，攸地看見楚愈痕晦暗不明地挑了下眉，下一刻，他強勁有力的手掌忽然托住她的後腦勺，稍稍用力，輕而易舉就讓她整個人往他身上撲。
再下一刻，青晨的唇就碰到了他的唇。
貼上去的一剎，冰涼，柔軟，呼吸抵著呼吸，交相輝印，纏繞著，傳遞著，吸引著。
大腦在這時空白了幾秒，青晨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，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，跟個木頭似的，臉一下就紅得比那晚發燒還嚴重，只顧瞪大眼睛望著他兇獸一般無法控制的黑瞳。
楚愈痕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，手掌從她後腦勺移到下頜上，捧著，用大指腹磨蹭了幾下她細膩又脆弱的脖頸。
然後，懲罰性地咬了咬她一動不動卻又溫潤潮濕的唇瓣，片刻就錯開，側臉虛靠著她的側臉，氣息縈繞盤旋在她耳畔，聲音低沈得接近發啞：
“只此一次青晨，下不為例，聽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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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, 晨曦趕走雨水，迎來陽光 。
青晨躺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裏睡得正熟，忽然, 楚愈痕辦公室的門被猛地一腳踢開。
“青晨！你們,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？”
那道聲音憤怒又熟悉，驚得她當即醒了過來，看清門邊站著的是位穿著講究的中年男人。
那一刻，青晨如被抽了魂, 仿佛已經看見太奶在雲端向自己招手。
“爸, 爸爸，您怎麽來了？”她顫著音喊道。
青晉川大驚失色，指著她旁邊赤/裸著上半身、下半身蓋在被子裏不知道穿沒穿褲子的楚愈痕, 痛罵：
“你怎麽跟我保證的？你答應會照看好我女兒，還說絕不會對她有半點非分之想, 你就是這樣照顧的？直接照顧到床上去了！”
被子裏兩人什麽都沒穿, 緊緊地挨著, 相互傳遞溫度，青晨臉紅得像西紅柿, 羞愧難當地埋在楚愈痕懷裏，想聽他會怎麽跟爸爸解釋。
然而, 畫面一轉，青晨就被押送回了北京。
場景是在高中的學校裏, 中午午休，廣播裏忽然響起一道歌聲, 且還是用美聲唱的：“你算什麽男人, 算什麽男人，還愛著她卻不敢叫她再等, 沒差，你再繼續認份，她會遇到更好的男人，你算什麽男人，算什麽男人，眼睜睜看她走卻不聞不問，是有多天真，就別再硬撐……”
是她爸爸唱的！在學校的廣播裏，在全校師生面前！
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，青晨猛然睜開眼睛。
天，什麽鬼？！
或許是被她爸爸“捉奸在床”給嚇傻了，又或許是被那道響在學校廣播裏的美聲嚇傻了，眼珠子一動不動，好半天，她都沒分清今夕何夕，分不清到底是莊周夢蝶，還是蝶夢莊周。
鈴聲自動響完沒人接，片刻，又打進來，這下青晨才算徹底清醒。
手機連在充電線上，應該是楚愈痕幫忙充的電。她稍稍勾身過去摘了線，看見來電顯示是爸爸，瞬間倒吸一口涼氣，筋都繃起來了。
沒有“捉奸在床”勝似捉奸在床，青晨擦擦手心裏的汗，接起電話：“爸爸。”
不說話不知道，一說那聲音啞得跟被捏住脖頸的大白鵝似的。
“晨晨，我聽愈痕說，你昨晚發燒，好點沒姑娘？”那頭關切道。
楚愈痕這都匯報，可真是個好叔叔啊。
“好多了，已經不燒了。”青晨有些做賊心虛地問，“爸爸，你，現在在哪兒？”
“在公司啊。”青晉川說，“怎麽，是不是想我了，夢見我了？”
青晨呵呵，可不夢見了嗎，還挺驚悚刺激的。
青晉川又說：“告訴你個好消息，公司解封了，等處理完手頭上的事，我跟你媽媽就來接你，好好感謝你小叔叔一家對你的照顧。”
公司解封，青晨第無疑是開心的。可是就要來接她，她卻感覺不到半絲喜悅，還沒走，就開始悵然若失了。
掛斷電話，青晨看看四周，窗外蟬聲陣陣，已經不是早上，而是日影西斜的下午。
房裏只有她一個人，床頭櫃上擺著套折疊好的幹凈衣裳，應該是楚愈痕回去給她拿的，衣服旁邊放著杯涼開水和一個食盒。
她打開食盒一看，裏面裝著清淡的小米粥，還散著熱氣。
折疊衣裳，食盒，水……
這怎麽像是……想起夢裏被爸爸一腳踢開門時的場景，青晨臉頰一熱，掀起被子往裏看一眼，發現自己還真的什麽都沒穿，跟她高燒被裹在被子時一個樣。
所以她跟楚愈痕……
那勢必是什麽都沒發生，昨晚她反覆性高燒，吃完藥後，出一次汗退一次燒，但管不了多久又會再次燒起來，一直到天快亮才沈沈地睡過去。
楚愈痕也始終是隔著被子抱她，兩人並沒像夢裏爸爸撞見的那樣一絲/不掛地躺在一個被窩裏。
不過話說回來，雖沒發生什麽，但感覺是微妙的，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的。
青晨樂滋滋地彎著唇笑，將擱在床頭櫃上整整齊齊的衣裳拿過來。
楚愈痕給她拿的衣裳清一色中規中矩，除了內衣內褲，就是短袖和能遮住腳腕的長裙。
兩次都這樣，熱辣又顯身材的那些他是看不見？
不，這應該是他的控制欲，不想她被別人看得太多。
思及此，青晨又樂得笑起來，穿上了內衣，正在套T恤時，門突然被毫無預兆地打開了。
她一只手對著袖口，跟開門的人對上眼睛。
許是沒料到她已經醒了，楚愈痕抱著幾件洗了又曬幹的衣t服站在門前，微微一怔，不過片刻，他便恢覆如常。
看見了，移開視線，繼續進門，關上門，然後背對她站在電腦桌前。
整個過程絲滑如常，沒有過多的情緒外露。
已經習慣他的“翻臉不認人”，青晨半點不惱，迅速套上衣裳，又在被子裏穿上裙子，跟他說：“穿好了。”
楚愈痕走過去，把兩人的幹衣裳扔在床上，沈默著。
“我的衣裳不拿回去了。”青晨沒話找話說，“省得每次暴雨夜過後，你都要回去給我拿衣裳，怪麻煩的。”
楚愈痕意味深長倪她一眼，拿衣架把衣裳掛了起來。
青晨的視線來來回回追隨著他，因為大出過幾次汗，現在全身都軟軟的，看什麽都一副萬物覆蘇的樣子，看他更是。
不知道她那兩只圓眼珠子轉去轉來又在盤算什麽幺蛾子，楚愈痕沒搭理，只問：“好點沒？”
“好多了。”
青晨穿上鞋想活動，剛一站起來雙腿就軟得差點摔在地上，她於是又坐回去，笑嘻嘻地說：“還有點虛，不過已經不燒啦，不信你摸摸。”
楚愈痕裝作沒聽見，命令道：“粥喝了。”
青晨五指放在耳朵處，往外擴開，瀟灑地做出個“收到”的動作：“馬上喝。”
掛完衣裳，楚愈痕雙手抄兜靠著電腦桌，面對著她，瞅見那滑稽樣兒，哼出聲笑：“燒傻了？”
小米粥入口即化，青晨默聲吃了幾口，小聲嘟囔：“我才沒燒傻，該記的都記得呢。”
楚愈痕一直在看她，沒做聲。
“你是不是以為我燒糊塗了？”青晨一眨不眨，小聲說，“你昨晚抱我摟我，我記得清清楚楚。”
“什麽？”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望著她。
“你就是抱我了，胸膛抵著我的後背，很暖和。我們還，還睡在一起了。”
渾扯，楚愈痕難得的解釋：“你發燒了，說冷。”
“冷你就該抱我嗎？”
“……”
楚愈痕走過去，走到她面前，伸手捏住她吧唧吧唧個不停的兩頰，沒用什麽力氣地往上擡了擡，直直盯著倒打一耙的人：“我是不是治不了你了青晨？”
青晨“唔”地兩聲，說話說不清楚，“你進門之前，我做了個夢。”
他沒放手，加重了點力道。
青晨不以為意，繼續說：“夢見我兩被我爸爸捉奸在床。”
他“嘶”一聲，放開她，反問：“你知道什麽叫捉奸在床嗎？”
“知道啊，不倫不類不被道德倫理所允許的戀情。”
青晨沒什麽胃口，努力吃了小半碗粥，把沒吃完的放到床頭櫃上，繼續說：“我爸在夢裏真兇，質問你怎麽跟他保證的，你答應會照看好我，並不會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……”
楚愈痕冷笑一聲。
“不是吧，你真答應過他？他真這麽跟你說過？”青晨有些驚訝。
他的目色埋在暗下來的光影裏，淡淡說：“犯不著。”
青晨松一口氣，繼續：“他還說，他說你答應照看我，結果……直接照顧到床上去了。”
楚愈痕一咬牙，涼涼地掃她一眼：“是我爬你的床，還是你爬我的床？”
青晨眨眨眼：“我沒記錯的話，昨晚是你把我抱上你的床的，還衣服都脫了。”
“……”楚愈痕直接笑了，“我當時就該讓你直接死在外面。”
青晨“嘖“一聲：“我爸真是未蔔先知，他在夢裏唱了首《算什麽男人》。”
“……”
他算是看出來了，他對她越是疏遠冷冽，她就越是囂張，無法無天。
楚愈痕所幸一語不發，轉身就走。
青晨連忙追上去，拽住他，“去哪兒？”
“回家。”
“一起。”
“你自己走回去。”
她才不，出門自顧自走到他的摩托車前，跨上後座，安安靜靜地侯著。
小作精，死皮賴臉。楚愈痕淡淡斜她一眼，跨上車，插鑰匙擰油門，飛馳出去。
青晨看看四周沒別人，便從後面環住他的腰，臉貼在他背上，低聲說：“我都記得呢小叔叔，昨晚你差點就親我了。”
“！！！”
關於昨晚，是一渠流進青晨心底的暖流。青晨感受到了他的溫柔，也體會到了他的霸道，雖然還不算多，卻足夠回味無窮。
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，默契得你不提我不提，依然是不可宣之於口，心裏都明白。
青晨才到家，學生們聽說她昨天因為發燒而暈倒後，分分跑來探望，還都不是空手來的。
有的送野花，有的送自家樹上摘的水果，還有的送新挖出來的土豆兒，楚留相那小胖墩甚至抱了只老母雞來！
知道的說是生病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坐月子。
一群孩童嘰嘰喳喳膩膩歪歪直到晚上才回去。
楊老師還是要弄一個慶功宴，不單是感謝青晨，還有提供設備的強子，跑上跑下當輔助的野牛，以及出錢又出力的楚愈痕。
於是，他決定等青晨感冒好後，組織大家去山上野炊。
青晨徹底恢覆精神是三天後，第四天，是約定去野炊的時間。
這天她起得很早，可楚愈痕比她更早。洗漱時，她看見他在銀杏樹下餵馬。
那是一匹白馬，平時青晨經常看見楚奶奶用來駝肥料或者勞作工具，這會兒被楚愈痕牽著，又乖又壯。
火紅的太陽從山腰上，從樹梢中緩慢升起，公雞打鳴，牧童吆喝……她逆光看著他，他也看著她，都沒說話。
“你要牽著馬兒去嗎？”青晨先開口。
那廂淡淡“嗯”一聲，臨了問她：“想騎？”
“想。”她說，“它乖嗎？”
他說：“看人。”
“我騎，它會抵觸不？”
“可以試試。”
“我想帶點東西。”
他問帶什麽。
青晨說相機畫板和大提琴。
他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，但出發的時候，她發現那些東西已經被固定在了馬背上。
嘴角止不住地上揚，青晨站在馬的側面，看著他說：“叔，我上不去。”
楚愈痕冷森森盯她一眼，知道她在打鬼主意，沒搭理，牽著馬走了。
青晨“嘶”一聲，追上去，自己翻身上了馬。
有楚愈痕在前面牽著，小白駒奇跡般地沒抵觸她。
兩人一馬從銀杏樹路過，上了那座小拱橋，伴著晨曦和露水，微風與朝陽。
青晨軟趴趴地趴在馬背上，摸著白駒的脖頸，笑著指桑罵槐：“你可別學你主人啊，慣會翻臉不認人。”
楚愈痕悠悠然斜她一眼，揚揚嘴角，沒說話。
野炊地點在山王廟附近，青山水秀鳥語花香，說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。
他們到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到了，野牛見狀，嘴巴掄圓大喊一聲哦買嘎：“你兩玩的哪一出？我們都是徒步來的，青晨，你居然還有坐騎？而且，牽馬的人還是大名鼎鼎的省狀元我痕哥？！老實交代，他是不是落什麽把柄在你手裏了？”
青晨從馬背上輕松跳到地面，拍拍手，笑而不語。
楚愈痕更沒說什麽，把相機畫板跟大提琴從馬背上取下來，自顧自牽著馬兒往別的地方去了。
“青老師，你居然帶了相機，可以拍照嗎？”小孩兒們問。
青晨說：“當然可以，我就是拿來給你們拍照的。”
楊老師用獎金買了不少食材，雞鴨魚肉樣樣兒都有，水果飲料管夠。
強子從家裏擡了個很大的燒烤架來，木炭什麽的也都備得有，他未婚妻跟著擇菜，楚茵茵跟楚知奕比他們來得早，這會兒第一波土豆都已經烤熟了。
野牛則支上從小賣部拿來的折疊桌，隨後一群人便邊吃邊烤邊聊了起來。
藍天白雲，歡聲笑語。
青晨負責拍照。
不出意外的話，這將是她在杏兒林的最後一次聚餐。
她要把這群可愛的人留在相機裏，留在她人生的記憶裏。
約摸拍了幾十張後，青晨在鏡頭裏看見某人從遠處踏步走來。黑T恤黑褲，發型比寸頭稍長一點，幹凈利落清爽又幹練，此時一手拿著馬鞭，一手放在褲兜裏，身高腿長，野性又熱烈。
青晨的鏡頭跟了他一路，直到他走近，擡頭察覺到她的剎那，她才摁下快門。
那眼神，鋒利硬朗，帶著三分警告，另外的七分，她讀不懂，很深邃，像海水，像被霧遮住的延綿群山，半真半假，朦朧而幽遠，卻是那樣的迷人。
楚愈痕聽見哢嚓聲響，眼睛定在她臉上，片刻，沈默著去燒烤架前烤肉去了。
青晨拿著相機靠近，問他要吃的，肉沒烤好，他遞給她一杯橙汁，她接過來，意味深長看他一眼，轉身，拿著相機走了。
“去哪兒t。”楚愈痕淡聲問。
所有人吃的吃鬧的鬧，沒人關註他們眼底的暗潮洶湧。
青晨說：“寫生。”
楚愈痕看了眼草地上她根本就沒帶的畫板，視線再次落她身上，又暗又沈。
“你來嗎？”青晨目不轉睛，眸色如一彎漂亮的沼澤，勾著，吊著，叫人淪陷。
“來什麽啊？哥哥。”楚茵茵忽然跑過來，沒頭沒尾問了句。
青晨最後勾他一眼，轉身走了。
她今天穿著剛來雲溪鎮時穿的那套衣裳，墨綠色裙擺，姜黃色布鞋，踏步走在藍天白雲青山綠草下，自由又張揚，柔軟又溫暖。
“青晨要去做什麽？”楚茵茵怔怔地問。
想起她最後勾他那一眼，楚愈痕沈著臉收回視線，隱忍克制地舔了下牙，沒說話。
走了大概十來分鐘，青晨找到了楚愈痕放馬的地方。
那是個山谷，陽光普照，植被豐茂，素花遍地，一小片一小片的，連綿了好幾個山頭，目之所及星星點點，美得細致入微，頗有一種“一花一世界，一樹一菩提”的意境。
青晨找到個制高點坐下，聞著花香，拍拍照片，看看照片，什麽也沒想，耐心地等著。
枝頭的花喜鵲飛走了又來，禪聲從這棵樹換到那棵樹上，十分鐘二十分鐘或者更久，終於，她聽見了腳步聲，緩緩地，沙沙地。
青晨沒有回頭。而那人只在她身後站定，也沒有說話。
她平靜了一下心情，用手化出個幅度，問：“這些是什麽花？”
“蘭花。”楚愈痕的聲音低如擂鼓，卻是好聽。
上萬珠蘭花齊放，人間奇觀，震撼人心。
“芝蘭生於幽谷，不以無人而不芳。原來說的就是這個意思。”青晨輕聲呢喃，“這是你的秘密基地嗎？”
楚愈痕說：“算是。”
她回眸，看見他立在漫山遍野的蘭花裏，臉龐清晰，眼底灼燒而神秘。
被他帶著熱度的眼神燙得怔了一下，青晨指著面前一株不認識的紅色小果子，問道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他輕輕瞥一眼，語氣很平：“山姜，跟小黃姜同科不同屬。”
“可以吃嗎？”
“可以。”
她摘下一顆，掰開後發現裏面沒什麽果肉，全是種子，放在嘴裏嘗了一下，還有點甜。
“這個呢？”她隨便指了珠草。
沒想到他真能說出名字：“接骨草，中草藥。”
青晨勾頭過去聞了聞，發現味道特別臭。
沈默須臾，她拍了拍身旁，轉頭對他笑：“坐嗎？”
楚愈痕微微瞇眼望著她，走過去，在她身旁落座。
青晨抿抿唇，又問：“那是什麽？”
他似乎很有耐心：“酒蘋果。”
“為什麽叫這個名字？”
“形狀像酒瓶。”
她摘下幾顆看看，還真是。
“這個呢？”
“大葉鳳仙花。”
青晨幾乎把眼睛看得見的植被都問了一遍，什麽扁擔藤，西南齒唇蘭，球花馬藍，美果九節……他都一一告知。
“青晨，”楚愈痕終於打斷，側眸說，“你叫我來，是想重編《本草綱目》？”
青晨將眼眸慢慢地上擡：“你來找我，是想聽我重編《本草綱目》？”
他隨意地將雙身撐在後面的地上，重心往後倒了倒，就這麽盯著她，帶著朦朧的霧色：“你想說什麽？”
青晨有點杵他這樣的語氣，略頓，說：“你總在暗夜裏才會流露一星半點的心事，現在是青天白日，你敢承認嗎？小叔叔。”
楚愈痕坐正，在離她很近的地方，微微弓著身，垂下眼簾，直視她的眼睛。
她太妖艷，只是坐在這裏，就好似滿山的花都只為她而開。
她太明凈，像此時萬裏無雲的藍天，一點雜質都沒有，任何東西在她之下，都會原形畢露。
“你想做點什麽？”楚愈痕輕著聲問。
你想做點什麽？
青晨心尖一動，覺得這句話本生就有問題，意思是她想對他做什麽，而不是他自己想做什麽或者說點什麽。
她勾他是事實，引他是事實。
可真要問想對他做什麽，卻又難到她了。意思是，想怎麽做都可以？他都縱容？
那晚過後，他們之間的氣氛就很微妙。每一抹對視，每一句對話，都撓得青晨一顆心發癢發酸。
她被這股癢意支配者，沖動著，肖想著，對著那道打開的豁口，想進一步探究，想離他更近。
那時候她發著燒，看什麽都是模糊的，現在，兩個人都清醒著，他再一次離自己這麽近，近到高鼻深眼薄唇都清晰得振奮人心，近到能看清他幹凈利落又性感的喉結。
青晨在心裏百轉了千回，聽見自己平心而論：“我想吻你也可以？”
楚愈痕聽罷，眼深如墨，沒有說話。
青晨在他直勾勾的註視下閃了閃眼睫，在思考該怎麽親。
老實說她沒親過，說出來的剎那就心虛了。
沈默了好半響，她終是在心底暗嘆一聲，還是不太敢，便小聲低吟：“還是算了。”
正當她逐漸往回縮時，攸地看見楚愈痕晦暗不明地挑了下眉，下一刻，他強勁有力的手掌忽然托住她的後腦勺，稍稍用力，輕而易舉就讓她整個人往他身上撲。
再下一刻，青晨的唇就碰到了他的唇。
貼上去的一剎，冰涼，柔軟，呼吸抵著呼吸，交相輝印，纏繞著，傳遞著，吸引著。
大腦在這時空白了幾秒，青晨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，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，跟個木頭似的，臉一下就紅得比那晚發燒還嚴重，只顧瞪大眼睛望著他兇獸一般無法控制的黑瞳。
楚愈痕無可奈何地看她一眼，手掌從她後腦勺移到下頜上，捧著，用大指腹磨蹭了幾下她細膩又脆弱的脖頸。
然後，懲罰性地咬了咬她一動不動卻又溫潤潮濕的唇瓣，片刻就錯開，側臉虛靠著她的側臉，氣息縈繞盤旋在她耳畔，聲音低沈得接近發啞：
“只此一次青晨，下不為例，聽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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